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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情爱小说连载】走出荒凉 ④小朗哥
2017-05-31 15:06:34   来源:暮 雨   0

《走出荒凉》描写了一个平凡女人的情爱故事,作者用清丽质朴的文笔细针密线地写出了生活本身的曲折坎坷、悲喜哀乐,而且也必然地浸透着社会的面貌、岁月的痕迹。

04

小朗哥



 

 

  8年后,继父病重去世了。那天,天气阴沉沉的。小溪的水带着人间的悲苦向西去。屋檐下的燕子停在窝边瞧着屋里的一切。小花狗窝在床边悲伤地看着继父。继父安静地躺在床上,他走了。母亲不知所措地握着他的手,惊恐地大声哭喊道:

 

  “大成,大成,你回来呀,别吓唬我。你回来,我再也不叫你干活了。你天天就在家呆着,我会好好服侍你的,给你煮好吃的。”

 

  母亲说完,又疯了似的摸摸他的脸,摸摸他的嘴唇,摸摸他的头发。然后又狠劲地摇着他。

 

  我们几姊妹也坐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着。

 

  瞧着母亲那蓬头散发,哭成了泪人儿的模样。我带着哭声道:

 

  “妈,还有我。”

 

  母亲怔怔地看了我一眼,又“哇”地大声哭了。

 

  故乡在黎明前的夜色中沉睡,夜色依旧未曾散去。送葬的队伍举着花圈抬着棺材启程了,那世间最凄惶的送葬的唢喇声悲悲切切地响起在黎明的夜色里。送着继父在这尘世里最后的一程。几声零落的哭泣声划破夜色,消失在山岗上。那飞落的黄色的纸钱在土路上孤独地飘飞。

 

  继父走了,母亲的病也一年年加重了。母亲脸色苍白,脸颊瘦削。一双悲凉的眼神常常望着窗外发呆。身子也瘦弱憔悴,弱不禁风,好像一阵风都把她吹得倒。我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妈妈和弟弟妹妹们。

 

  时光杳杳流逝,我也渐渐长大了。此时的我,辫着两根乌黑辫子,穿着一件红底白花的碎花布衣服。常常,在中午上学之前,我要去山坡上捡一背篼柴,才去上学。这天中午,我上学因捡柴去迟到了。我的班主任杨慧然老师坐在讲台上。那是一个四十几岁的温婉娴熟的老师。蓄着诗一样的短发。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爱笑的眼睛。她走出教室来,她的眼睛在我身上绕了绕道:

 

  “之红,最近,我发现你老是来迟到,为什么?”

 

  “老师,我继父去世了,母亲生病了,我要照顾他们。中午,我还要去捡柴。”我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。

 

  半晌,老师愣愣地看着我。我偷偷地望了她一眼,她正以惊奇的同情的眼神看着我。

 

  “孩子——进去吧。” 她柔声道。

 

  下午自习课时,老师又把我悄悄叫到一边,她清凉的眼中闪着柔和的目光道:

 

  “之红,我把你的事情给校长说了,校长对你网开一面,他说你可以不来上下午的自习了。”

 

  “谢谢老师。”我深深地向老师鞠了一躬道。

 

  那时的生活好苦啊,我是家里的老大。男人活,女人活我都得承担。托煤坯,买菜,洗衣,煮饭样样都得操心。

 

  山雀一声长叫,叫来了春天的万紫千红。大雁扇一下翅膀,划过春天清澈的天空。小河沟的水清凌凌地流着。老牛在田里气喘吁吁地犁田。它不时用深沉的眼睛望望吆喝它的主人。菜花和麦苗茸茸地招摇在山岗上、小河边。在春天的纵深处里,我带着弟妹们在外捡柴。妹妹们在掏折耳根。两个弟弟戴着黄荆条编制的帽子,在桑树上爬上爬下地嬉闹。弟弟们那灰头土脸的脸蛋笑得阳光都灿烂了。我选了一处长势茂盛的青草,我麻利地利索地扯着。

 

  那时最难买的是菜。一到当场天,乡场上便人潮涌动。男人用箩筐闪悠闪悠地挑着疏菜、鸡鸭、水果等去市场卖。那些箩筐中的鸭子伸长脖子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,不时地用它破响壳似的声音嘎嘎地叫两声,然后又无动于衷地瞧着来来去去的人。女人们则用背篼背着小孩去赶集。铺子里,剃头匠正举着铲子在理发。铁匠举着铁锤使劲地敲打着农具。干瘪的老头正坐在街沿上眯着眼睛沉思,那树皮似的皱纹画满了岁月的苍茫。菜市场里,人比菜多啊,人们把我推来攘去的,鞋子也给我踩掉了。老半天,站得我腰酸腿痛。我晕晕乎乎地看见人们从我头顶上爬过去。好不容易排拢了,菜却卖完了。有好多次我都是哭着走回家去。母亲看见我凌乱的头发,烂了的鞋子,哭丧着的脸,垂下头,心疼道:

 

  “真是苦了我的女儿!”

 

  菜没买着,只能将就着煮些野菜。灶屋里,火,温温地舔着锅底,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。那些菜在水上飘浮着,稀稀拉拉,零零星星的。再放上几颗盐,将就着吃。昏黄的煤油灯下,弟弟们转动着两只无神的眼,狼吞虎咽地吃着。

 

  “秀文,怎么这时才吃饭?”忽然,母亲的一个同学——文娟阿姨推门进来了。她四十来岁的模样。穿着一条蓝色裤子,一件蓝底白碎花衣服。她挽着乌黑的发髻。圆圆胖胖的脸上一双温和慈祥的眼睛。

 

  “哟,老同学,好久都不见你了,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”母亲惊喜道。

 

  “听说你病了,我特地赶过来看看。”文娟阿姨道。

 

  “前段时间着实病了一阵,现在好多了。”母亲笑道。

 

  “孩子们就吃这些呀?”文娟阿姨露出吃惊的神色道。

 

  “嗯,今天大丫头去买菜,没买倒,只能将就了——你吃没有?”

 

  “早吃了——这就是大丫头?”文娟阿姨瞧着我道。

 

  “嗯,可苦了我这女儿了,自从我病了之后,家里的活,一切都是她在承担。”母亲叹气道。

 

  “秀文,你一人过日子多不容易。要不这样,我家儿子多好,就送你一个吧,也好帮帮你们母女。”文娟阿姨道。

 

  “好啊。”母亲满心欢喜道。

 

  过了几天,母亲便认了一个干儿子——杨小朗。小朗哥大我两岁。中等身材。剪着平头。黝黑的脸上一双害羞腼腆的大黑眼。一身蓝土布衣服。小朗哥跟着文娟阿姨来的我家。那天,母亲特意煮了一些好吃的。有乌鸡炖白萝卜、青椒炒肉丝、腊肉烘干饭。家里有客人来,弟妹们更是人来疯。他们嘻嘻哈哈地打闹着,撵进撵出。饭桌上,两个弟弟狼吞虎咽地抢着鸡腿啃。母亲用眼狠狠地白了他俩一眼,他们才规规矩矩,斯文地吃起来。

 

  “小朗,快吃。”母亲欣喜地夹了一大坨鸡肉放在他碗里道。

 

  “谢谢。” 小朗不好意思道。

 

  “小朗,秀文阿姨就是你干妈了。以后,要好好照顾弟妹们,多来帮干妈做些事。”文娟阿姨道。

 

  “嗯。”小朗哥一边刨着饭,一边盯着我愉快地应道。

 

  小朗哥是一个特勤快的人。他的到来,使我感到轻松起来。一些重活儿,他总是抢着做了。院子里,小朗哥在风谷子。 小朗哥把一撮箕一撮箕的谷子倒在风车里。 弟弟使劲地摇着风车手把,粟壳便随着飘逸的风飞了出去。夕阳搁在山包上,把它温柔的光漫在院子里。小朗哥罩在细细末末的灰尘中。我看着像个灰人儿的小朗哥,不由笑了。

 

  星期日,我跟着小朗哥去托媒坯。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,小朗哥弯着腰,吃力地拉着架子车。我在旁边气喘吁吁地推着车子前行。山路漫长,在盆地里穿行。山风吹得零星的野花东倒西歪。看见小朗哥把背弯得像一张弓一样以及他吃力的脚步。我道:

 

  “哥,太累了,停下歇歇吧。”

 

  “好的。”小朗哥停住脚步,抬起头来道。

 

  蓝天下,我看见小朗哥朴实的渗着汗水的脸在山路上晃得耀眼。打心眼里,我把小朗哥当成我的亲哥哥一样喜欢着。

 

  清凌凌的河水在荡漾,一河柔波包裹着我的衣服。我蹲在河岸边洗衣服。我提着一件花衣服在河水中摆着,那水绕着我的指间轻轻流淌。身旁的小鸟睁着眼睛看了我一眼,就飞走了。我把衣服打上肥皂,在石头上擦呀擦,再在清水中淘洗干净。

 

  “之红,洗完了吗?”突然,小朗哥走到我的身边道,“我来帮你背衣服。”

 

  “好的,哥。”我愉快道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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